东荒,赌城。

刚出客栈,余生差点跌倒。

低头一看,余生见一乞丐躺在客栈门口,靠墙晒太阳假寐。

腿被余生这么一碰,乞丐醒了。

他睁开惺忪的眼,不耐烦的说:“走路看着点儿。”

不等余生回话,乞丐反应过来,就地一滚。

“哎呦!”他大叫起来,“我的腿,被你踩折了。”

余生一愣,“你,这,我…他娘的。”

他壮志凌云,刚要去会会刀疤脸,想不到一出门,就栽倒在乞丐手里。

“你想干什么?”余生看着他。

乞丐立刻不疼了。

“一百贯,咱们什么事儿都没有。”他对余生说。

“成。”余生答应。

乞丐有些意外,这么干脆,他是不是要少了,于是他又道:“不对,一百贯少了,至少两百贯!”

“这又是为什么?”余生疑惑。

“你踩的是我两条腿。”乞丐说着,“哎呦,哎呦”,他又抱着另一条腿疼起来。

“成!”余生又答应。

乞丐身子一停,又反悔了,“哎呦,不行,我胳膊疼,头也疼,肚子也疼。”

“我都赔。”余生招手富难,“取刀子来,先卸两条腿,给他两百贯,再卸两条胳膊…”

“好嘞。”富难“唰”的抽出腰间的刀。

“我帮你按住他,正好给狗子改善一下伙食。”胡母远说。

“你们干什么!干什么!”乞丐吓的往后缩。

“一百贯给你,一条腿给我,这不是你开出的价格?”余生说,“生意还做不做?”

乞丐犹豫一番后,一咬牙,“要腿的话,一千贯,我给你!”

这次轮到余生惊讶了。

往常遇见碰瓷儿的,到了这一步,肯定退缩了。

毕竟有钱也得有命花才成,面前这乞丐倒好,还真卖起了腿。

“你要不要?不成,五百贯也行。”乞丐催促余生。

“这个…”余生看了看叶子高他们。

胡母远道:“掌柜的,这儿是赌城,甚至有人为了赌,把命押下去的,一条胳膊算什么。”

“对。”叶子高说,“我听说这儿每年往中原卖不少奴隶,不少是赌徒,还有许多是赌徒的家人。”

他话音刚落,刀疤脸的赌桌上,一人吼道:“我把我媳妇押上,押大!”

“你媳妇刚才就她妈的输给我了。”一赌客说。

“那就把我闺女押上!”这赌徒赌红了眼,一副不让押就杀人的表情。

“输给我了。”另一赌客说。

“那就我未来的儿子或闺女!”赌徒又说。

“滚,你媳妇都是我的了,再生也是我的种!”方才那赌客说罢,取出赌徒签下的卖身契往桌子上一拍,“押小,就用他媳妇下注!”

“好嘞。”庄家摇骰子,马上要开了。

“慢着!”红眼的赌徒怒吼一声,“我,我…”

“我把我娘押上!”赌徒手往桌子上一拍,吼道,“开!押大!”

“好小子,有种!”

刀疤脸的庄家把一张契约丢过来,“签上,别待会儿赖账,你小子也不怕你爹杀了你。”

旁边的人嘲讽,“放心,待会儿估计他爹也被押上赌桌了。”

“他爹值几个钱。”另一个人不屑。

“哎,卖到中原还是值不少钱的,现在泉水城路一通,奴隶生意做起来又方便了。”这人说,“我听说中原现在正需要奴隶呢,打仗、种地全用得上。”

“中原又要打仗了?”别人问。

“谁知道。”这人说罢,目光开始聚精会神的盯着骰盅,马上要打开了。

“哎,哎。”乞丐把余生他们的注意力拉回来,“三百贯,最少了,要不要?”

富难举着刀,看着余生,“掌柜的,怎么办?”

“一千贯,你我你整个人买了,卖不卖?”余生狠狠地说。

他还不信了,他能被这泼皮难住?

乞丐毫不犹豫,“行,但你得等我赌了再说。”

乞丐站起来,自信满满,“万一我赢了,还能把我自己赎回来呢。”

“成。”余生取出一千贯。

乞丐走出三步,从旁边赌桌上抽出一张契约。

不知为何,在整条街的赌桌长龙上,几乎每张赌桌上,庄家手边都有这么一沓契约纸。

见余生疑惑,乞丐签着字,同时解释道:“赌要有赌品,公开透明,谁也不欠账,谁也不赖账,谁也不出老千。”

乞丐把这一张契约折起来,递给余生,“这是赌城的规矩,公平,公正,谁也不许弄虚作假,给你,放好了,我的命交给你了。”

余生收起卖身契,又是一愣,“什么意思?”

“这卖身契只要人把自己名字签下去,就相当于把命交给你了,你把这契约怎么着了,我就怎么着,你记的保管好了。”乞丐撂下一句,抢过余生手里的一千贯,匆匆往赌桌上去了。

余生惊讶的端量手里的卖身契,“怎么个意思,他命就被这一张纸束缚住了?”

叶子高他们也是一头雾水。

“要不,咱们试试?”富难问。

“别吧,万一真的呢,一千贯呢。”余生说。

虽然他觉着一千贯挺亏得,但没办法,被乞丐逼到这份上了,他要不买,就丢了面子。

余生最后只能弹一下契约,骂一声:“他娘的。”

“哎呦。”正下注的乞丐疼一下。

他捂着头,怒瞪余生:“别你大爷的乱弹,我现在的命还不完全是你的呢。”

说罢,他回过头,一百贯拍在桌子上,“押大!”

余生他们面面相觑。

这一纸卖身契,还真把人约束住,把自己性命交到别人手中了。

“这是怎么回事?”富难问,“太他娘的邪门了。”

“是有点儿古怪。”叶子高沉吟,“有点儿像…那什么…”

“生死簿!”胡母远说。

“对,生死簿!”叶子高确定,“这卖身契与生死簿还真有点相似。”

唯一不同的是,生死簿勾名人死,这卖身契是人把自己名字写到上面后,性命便与这张卖身契紧紧联系在一起。

“走。”余生把卖身契放起来,“咱们去看看,这赌城,究竟有什么名堂。”

余生他们走到刀疤脸那儿。

这一会儿功夫,方才把老婆、闺女抵押出去,又把亲娘抵押出去的赌徒,已经输的一干二净,爹也不在了。

“我把自己押上!”

赌徒不止红了眼,耳朵也红了,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成。”刀疤脸抽出一张卖身契丢给他,“签名。”

这赌徒签上名,刚要交给庄家刀疤脸,被余生抽走了。

“两百贯,这卖身契,我要了。”余生说。

刀疤脸扭向余生,上下审视着,目光中带着桀骜,还有一种看见待宰羔羊的眼神,有些嗜血。

“好,好。”那赌徒却很高兴。

上桌赌,一次一百贯,他这条命本来只够赌一次,现在能赌两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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