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关上后门,那人就踉跄着走了进来。

我往他身上扫了一眼,不禁暗暗嘬牙。

来的不是鬼,而是一个人。

这人身上被砍了不下十几刀,满头满身都是血,乍一看就跟个血葫芦似的,根本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子。

“汪汪汪”

“肉松!别叫!”我下意识的紧了紧手里扣着的竹刀,喝止了肉松。

‘血葫芦’虽然重伤,但眼睛里却透着一股子冷狠,绝不是什么善类。

他的一只手抄在衣兜里,明显揣着家伙,我可不认为单凭一把竹刀就能把他制服。

他四下看了一眼,转身上上了门板,随手把灯给关了。

黑暗中,只听到男人粗重的喘息。

好一会儿,我才适应了黑暗,依稀就见‘血葫芦’靠在门板上,一双闪着寒光的眼睛正斜视着我。

“兄弟,你只要不出声,就没事。”

我刚迈出一步,他就冷然的问:“你想干什么?”

我缓步走到柜台后,坐进了藤椅里,看着他说:

“你不该来这里的,我还要做生意。”

“三更半夜你做个鬼的生意!”

话音未落,就听外面有个声音问:“徐先生,我可以进来吗?”

我皱了皱眉,大声说:“等一下!”

‘血葫芦’贴着门板听了听,眼中凶光乍现,瞪着我低声说:“别想耍花样!”

“你听不见外面有人说话?”

“你想死?”‘血葫芦’眼中凶光更盛。

我冷笑:“看来你运气不错,听不到他说话,你今晚就死不了了。”

“徐先生,我能进来了吗?”外面的人又问了一句。

“再等等!”

我迟疑了一下,盯着‘血葫芦’低声说:

“躲到柜台后面来,别影响我做生意。”

他狐疑的看了我一阵,踉跄着走到柜台后,又看了我一眼,缓缓的蹲下了身。

我划着火柴,点燃了牛油蜡,想了想,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截犀香就着烛火点燃,插在了香炉里。

不等外面的人再问,我就抬高声音说:“进来吧。”

“你让谁进来啊?后面那两个妞?”‘血葫芦’阴森的问。

“你也看出来这是什么地方了,耽误我做生意,你一定比被人砍死更惨。”感觉腰间传来微微刺痛,我强作镇定的说了一句,手心里却已经攥出两团手汗。

这他娘的叫什么事,怎么就莫名其妙杀出这么个煞神。

听我这么说,‘血葫芦’微微一愣,下意识的看向关着的门板。

下一秒钟,我就听到一下倒吸气的声音。

以前每逢初一十五的晚上,我都会卸下一扇门板,方便恒死鬼进出,可‘血葫芦’明显是在躲避追杀,进来后第一时间就把门板上上了。

于是乎,我就眼睁睁的看着一个身影像是纸片一样从门缝里逐渐挤了进来。

因为点了犀香,向外窥视的‘血葫芦’自然也看到了这诡异的一幕。

不得不说他的胆子已经够大了,换了普通人,怕是早就喊出声了。

“把刀收起来,无论看到什么都别出声。”我斜视着‘血葫芦’低声道。

他眼中明显带着几分惊恐,没有半分迟疑的把顶在我腰间的那只手缩了回去。

我暗暗松了口气,这犀香总算没白点。

摇曳的烛光下,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脸色青黑的男鬼恭恭敬敬的站在那里。

“煤气中毒?是自杀还是意外?”我边问边拉开抽屉,拿出一张三角符,把右手反扣的竹刀放在桌上,提起了朱砂笔。

“是意外。”男鬼回答。

“姓名,生辰。”

我把男鬼报出的名字生辰写在三角符上,刚想把符烧掉,男鬼忽然说:

“徐先生,能不能请您帮我给我老婆带个话,我很爱我老婆,我很想她”

“不能。”我打断他,淡淡的说:“你应该明白阴阳殊途的道理,如果你真爱你老婆,就不要再试图去影响她的生活。”

“唉”

在男鬼的叹息声中,往生符燃起,在烟灰缸里慢慢烧成了灰烬。

“谢谢徐先生。”男鬼朝我鞠了一躬,转身往外走去。

我斜了一眼‘血葫芦’,对男鬼说:“我帮你不是免费的。”

男鬼回过头,嘴角抽搐了两下。

我笑笑:“你应该死了有段时间了,应该有膀子力气,替我把那扇门板卸下来吧。谢谢。”

男鬼神情一松,麻溜的把门板卸了下来,又冲我点点头,飘忽走了出去,消失在了门外。

“原来先生做的是阴阳行当,是我得罪了,我这就走。”‘血葫芦’说着,就要站起来,挣扎了两下,却又摔坐在地上。

“徐先生,我可以,进来吗?”一个语调有些生硬的男人声音从门外传来。

我皱了皱眉,示意‘血葫芦’先别动,抬高声音说:“进来!”

一个身影飘忽进来,看清他的样子,我不禁连着倒抽了好几口冷气,下意识的抓起竹刀,转眼看向身边那人。

从外面进来的,居然又是一个‘血葫芦’!

“徐先生,我死的,很冤枉的。”后进来的‘血葫芦’带着哭音说道。

他这一开口,我心下一松。

这家伙和头先的‘血葫芦’都穿着黑西装,身材也差不多,又都是浑身血糊糊的,我本来就一直高度紧张,一时间竟没分辨出这是两个人。

仔细一看这人的眉眼,才发现他比‘血葫芦’要年轻的多,而且他是侧着身对着我的,他的脑袋扭曲的歪在一边,似乎不能扳正。

“你说话”

我听面前这浑身是血的鬼说话,总觉得不自在。

“先生,我是韩国人”

这鬼刚说了一句,我就差点从椅子里蹦起来,“你是李青元?!”

难怪他的头是歪的,没想到这家伙就是被拗断颈椎后从悬空架上丢下来的那个高丽棒子。

他是和射灯一起坠落的,当时身上插满了碎玻璃,也就难怪变成鬼以后会浑身是伤了。

我刚想问是谁杀了他,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门外一个男人扯着老鸹般的嗓子大叫:“老大,这里有血!”

几个大汉提着砍刀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

我转了转眼珠,在柜台下冲‘血葫芦’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大汉们冲进来,先是一怔,然后同时耸了耸鼻子。

下一秒钟,一齐看向李青元,不自觉的露出了悚然的表情。

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盯着李青元看了一阵,猛地吸了口气,“嘶不是他!”

“人找到了吗?”

随着一声低沉的询问,一个有着一双细长眼睛的中年汉子走了进来。

胖子回过头小声说:“不是。”

他的声音很小,我没听清他说的那个名字。

中年汉子扫了李青元一眼,摸了摸鼻子,转眼看向我。

我凝视着他的眼睛,缓缓的说:

“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快走吧。”

胖子眉毛一拧,上前一步用砍刀指着我骂道:“妈的,老子还没问你话,你放个什么屁!”

“坑子,别放肆!”中年汉子沉声说道。

他抬手指了指李青元,看着我问:“这位小兄弟怎么伤得这么重?你又为什么大半夜的还开铺子?”

我冲他勾了勾手指,提起朱砂笔,在一张纸上写了两个字。

中年汉子狐疑的上前一步,低头借着灯光往纸上一看,脸色不禁一变。

回过头往地上一看,更是悚然打了个寒噤。

“走!”

‘走’字出口,他已经抢先走出了门。

下一秒钟,门外传来一声惊呼,“走!坑子,快走!”

被叫做坑子的胖子疑惑的看了我一眼,转身招呼几人跟着跑了出去。

然后就听门外接连传来惊呼惨叫

我点了根烟,浅浅的抽了一口,喃喃道:“初一十五,后街三十一号,生人勿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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