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无涯是‘甲’!”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此刻,洛天瑾的心里千头万绪,五味陈杂。感慨天意弄人,世事无常,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刚刚徐清年提出抽签之法时,洛天瑾绝处逢生,喜不自禁。却不料,自己竟抽到任无涯,心中狂喜转眼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哭笑不得的苦涩之意。

见洛天瑾一副魂不守舍的恍惚模样,任无涯顿时了然一切,不禁眼神一暗,口中发出一声轻叹。

“各位,请亮出自己的签文。”

突然,徐清年高昂的声音在台上响起,令熙熙攘攘的场面登时安静下来。

“金某抽到的是‘乙’。”金复羽首当其冲,将手中的纸签高高举起,并朝四面八方依次展示。

“老夫与金坞主相同,也是‘乙’。”宇文修展开纸签,同时向金复羽投去一道不怀好意的挑衅目光。

“洛府主、任宫主、云圣主、吴少侠!不知四位分别抽到什么签?”

伴随着徐清年的追问,心情沉重的洛天瑾犹豫再三,方才勉为其难地亮出自己的签文,心不在焉地答道:“洛某抽到的是‘甲’!”

“哼!”

话音未落,满心期待的云追月顿时面露失望,从而将自己的纸签迅速展开,一个大大的“丙”字跃然纸上。

“洛天瑾,你最好顺利晋级,千万别让我失望!”

面对云追月的挑衅,洛天瑾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他眼神复杂地注视着脸色阴晴不定的任无涯,眉宇间涌现着一抹说不出的纠结。

徐清年微微点头,转而向任无涯问道:“任宫主,不知你抽到的是……”

此刻,全场所有人的心皆已提到嗓子眼,一个个竖起耳朵,瞪大眼睛,紧紧关注着台上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紧张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万众瞩目之下,任无涯的眼皮微微一抖,而后将紧紧攥于掌心的纸签缓缓摊开。

与此同时,徐清年、金复羽、宇文修、云追月几人下意识地朝任无涯靠近几步,皆想一睹为快。

“嘶!”

论剑台上的一声惊呼,令四周众人的心猛然一揪。

当徐清年、金复羽几人缓慢回身,一个个眼神古怪地看向洛天瑾时,洛天瑾双拳紧握,强压着心中的苦闷,最终露出一个心灰意冷的微笑。

“洛府主,你抽到的对手是……”

“无妨!”洛天瑾故作镇定,强颜欢笑,“能与玉龙宫主切磋,也是洛某人生一大幸事。”

“什么?”

徐清年一愣,而后连连摆手道:“洛府主误会了。老朽的意思是,与你抽到相同签文的人,是吴双少侠!”

“吴……吴双?”

闻言,洛天瑾大惊失色,而后满眼诧异地望向任无涯。

任无涯目无表情地亮出自己的纸签,清清楚楚地写着一个“丙”字。

见状,洛天瑾顿时脑袋一空,心中百思不解:“这……这是怎么回事?我刚刚明明看见任无涯抽到的是‘甲’,为何突然变成‘丙’?而原本抽到‘丙’的人是……”

心念至此,洛天瑾猛然转头,将深邃的目光直直地投向吴双,见他从容依旧,风轻云淡,当下心中更是疑惑:“吴双知道自己的对手不是金复羽,因此他肯定早早看过签文,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抽到的是‘丙’。如此一来,任无涯根本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偷梁换柱……然而,任无涯亮出签文后,吴双却视若无睹,不喊不闹,这又是为何?”

思来想去,洛天瑾只想到两种可能。

其一,自己看走眼,任无涯一开始抽到的是“丙”,不是“甲”。

其二,并非任无涯偷天换日,而是吴双主动与任无涯调换纸签。

有趣的是,对于这两种可能,在洛天瑾心里,皆是无稽之谈,根本不可能发生。

一者,他武功高强,目力惊人,“甲”字和“丙”字相差甚远,岂能看错?

二者,洛天瑾与吴双无亲无故,素不相识,吴双为何与任无涯调换纸签,又凭什么冒险帮他?

而事实上,如果吴双不肯主动配合,在众目睽睽之下,任无涯根本不可能“狸猫换太子”。

似乎被洛天瑾的目光所惊扰,吴双缓缓转头,与之四目相对,同时展开手中的纸签,亮明大大的“甲”字,戏谑道:“洛府主,稍后可要手下留情才是。”

吴双此举,令洛天瑾困扰更胜,百思不得其解。

“依照甲乙丙的顺序,比武从洛府主、吴少侠开始。”

未等众人回过神来,徐清年的声音再度响起,含笑道:“而后是金坞主和宇文岛主,最后是云圣主和任宫主。依照规矩,他们每人可挑选五位江湖朋友上台助阵,六人全部落败,则视为淘汰。”

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愈发炽热的气息,徐清年转身看向洛天瑾和吴双,正色道:“二位请!”

“在下无门无派,亦无朋友助阵,唯有自己出马。”

吴双跃跃欲试,满眼激动。

“果然英雄出少年。”

徐清年赞扬一番,转而将询问的目光投向洛天瑾。

“洛某出手,未免以大欺小。”洛天瑾目不斜视地盯着吴双,淡淡地说道,“我且换一人上场,领教龙象榜首的高招。”

“也好!”徐清年不予置评,挥手朝场下一指,笑道,“既然如此,除吴少侠之外,其他几位请到场边歇息。”

金复羽、云追月几人的怪异目光一直在洛天瑾和吴双身上来回打量,他们始终不太相信,洛天瑾的运气竟会这么好,能轻而易举地抽到吴双。

但论剑台上有徐清年为证,四周有天下英雄亲眼目睹,饶是他们心中再多怀疑,也不便冒然开口质询,以免落人口实,留下“无理搅三分”的恶名。

在徐清年的指引下,金复羽几人陆续走向场边。当洛天瑾与吴双擦肩而过时,终究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为何帮我?”

“人在江湖,不是你帮我,便是我帮你,有何奇怪?”

面对洛天瑾突如其来的疑问,吴双非但没有半点错愕,反而像早有准备似的对答如流。

只此一言,令洛天瑾的眼神骤然一变,心中更加笃信吴双是有意为之。

喧闹之中,论剑台上只剩吴双一人,不卑不亢,傲然而立。

其他几人退于场边落座,并在门下弟子的簇拥下,纷纷商议着对策。

眼下,无论是金复羽还是云追月,都无心再执着于抽签一事,而是全神贯注地研究自己的对手,一门心思琢磨第一轮的取胜之道。

“府主,我们是第一场。”

“吴双再厉害也只有一个人,不如派谢二爷上场,快刀斩乱麻。”

“难得老天庇佑,府主出师大捷,抽中吴双,意味着轻松晋级。”

“不错!当务之急是尽可能的保存实力,绝不能让吴双消耗我们太多。唯有如此,才能在第二轮保持更大的胜算。”

……

见洛天瑾下台,谢玄、江一苇等人纷纷起身相迎,并七嘴八舌地提出自己的想法。

“晋级已无争议,但派何人与吴双一战,却需要我们仔细斟酌。”

洛天瑾并未将抽签的蹊跷告知众人,因为他担心众人得知吴双暗中相助,会下意识地将其当成自己人,从而放松警惕,以至乐极生悲,反胜为败。

虽然洛天瑾不认识吴双,但他有几十年识人辨才的经验。直觉告诉他,吴双桀骜不驯,玩世不恭,行事率真,难以捉摸。

毕竟,换签并不等于投降。

更何况,吴双是敌是友?来意如何?洛天瑾皆一无所知,未免坠入圈套,他必须小心谨慎,步步为营。

因此,最稳妥的办法是将吴双当成敌人,一切等比武之后再议不迟。

洛天瑾环顾众人,沉吟道:“不到万不得已,谢玄不能轻易上场。”

“府主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不可太弱,以免灭了自家威风。”洛天瑾道,“吴双常年霸占龙象榜第一位,定有其过人之处,尔等不可小觑。”

“柳寻衣和此人交过手,不如派他去试试吴双的深浅,也好让我们看清他的路数。”江一苇提议道。

闻言,柳寻衣的脸色变的有些僵直,洛天瑾却直截了当地否决道:“寻衣今日不宜出战,我对他另有安排。”

“这……”

“慕容白、邓泉。”突然,洛天瑾神情一禀,正色道,“你二人谁愿去会会吴双?”

“我去!”

慕容白、邓泉异口同声,皆无半点迟疑。

洛天瑾颇为欣慰地点了点头,转而将询问的目光投向谢玄,迟疑道:“谢兄,依你看……”

“这……”谢玄眉头微皱,继而在慕容白、邓泉期待的目光下,分析道,“柳寻衣说过,吴双的兵刃是双刀。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依我之见,对付双刀,慕容白的银枪比邓泉的鸳鸯环更为合适。”

邓泉脸色一变,急声道:“我的鸳鸯环,进可攻敌于十丈之外,退可守身于半寸之间。论长度,更胜他的七尺银枪。”

“邓兄此言差矣!”

慕容白将自己的银枪往地上一戳,登时发出一声铿鸣,傲然道:“飞环虽远,但脱手即如断线之风筝,无根之浮萍,难以掌控。我的银枪不一样,收放自如,瞬息万变,对付他的双刀更为合适。”

“慕容兄,你……”

“好了!”

不等邓泉争辩,洛天瑾突然轻喝一声,挥手道:“我意已决,派慕容白与吴双一战。”

“谢府主成全!”慕容白面露喜色,连忙领命。

谢玄叮嘱道:“无论胜负如何,不要给家里丢脸!”

“放心!”

慕容白的嘴角扬起一抹嗜血狞笑,右手朝枪杆轻轻一推,银枪如闪电蛟龙般跃空而飞,直射论剑台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慕容白脚下一跺,身形冲天而起,眨眼掠至银枪上空,随之双脚踏枪,一飞数丈。

“铿!”

翻身落地,一声巨响,七尺银枪立于论剑台上,坚硬无比的青石顿时崩开道道裂纹。与此同时,一股浓郁炽热的战意,自慕容白的眼中喷涌而出。

“贤王府慕容白,前来领教阁下高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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