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王府林方大前来拜会沈老爷。”

沈东善话音未落,站在雅间外的林方大却已大声自报家门。

闻听此言,沈东善将目光从白霜身上挪开,转而看向门外的林方大,脸上的笑意陡然变的浓郁起来,笑道:“原来是林兄弟,快快进来!”

“打扰了!”一向大大咧咧的林方大,此刻在沈东善面前竟显得有些唯诺,他端着酒杯快步走到桌前,对沈东善敬道,“林方大先敬沈老爷一杯。”

沈东善笑着举了举杯以示回应,道:“我今日初到泉州还未去拜会北贤王,但不知洛府主近来可好?”

“我家府主一切安好,有劳沈老爷惦记。”林方大答道。

“嗯!”沈东善微微点头,随即将目光投向柳寻衣,问道,“这位小兄弟认识白姑娘?”

只凭白霜转瞬即逝的一个眼神就能看出端倪,足见沈东善的眼力之毒辣,心思之缜密。

“有过一面之缘。”不等柳寻衣开口,白霜却已淡淡地开口道,“今日傍晚在鸳鸯榭,这位公子给心上人挑选首饰的时候,我也正巧在那。”

“哦!”沈东善轻应一声,但他的目光却并未从柳寻衣身上挪开。

闻听此言,柳寻衣赶忙伸手入怀将那支蝴蝶金钗掏出来递到白霜面前,道:“白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这只金钗实在太过贵重,还请白姑娘收回!”说罢也不等白霜答应,柳寻衣已将金钗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沈东善似笑非笑地盯着柳寻衣,林方大见状赶忙开口道,“沈老爷,这位是林某的好兄弟柳寻衣,也是一位武功高强的江湖豪杰。”

“这些年来武林之中的年轻俊才层出不穷,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错。”沈东善在说话的同时,还伸手轻轻一指桌上的酒杯,站在一旁的黑衣男子随即走上前来,迅速端起酒杯,递到柳寻衣面前。沈东善笑道:“虽是初次见面,但小兄弟也不必客气,请!”

“谢沈老爷!”

柳寻衣答应一声便伸手欲要接过酒杯,但当他的手指刚刚碰触到酒杯的瞬间,黑衣男子却是突然手腕一翻将酒杯扣入腕内,随即手背猛地向前一顶,霸道的内劲险些将猝不及防的柳寻衣手指震断。

柳寻衣面露惊诧,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坐在桌边的沈东善,却见沈东善仍旧是风轻云淡的微笑模样,道:“小兄弟不必客气,再请!”

在沈东善的鼓励下,柳寻衣迟疑片刻方才再度伸手,这次他提早防备,在黑衣男子顶手的同时手腕微微上挑,令黑衣男子的手背顶了一空,柳寻衣三指成爪直接下扣在杯壁之上,手腕用力向上提起,将酒杯连带着黑衣男子的手臂一同抬了起来。

黑衣男子不甘示弱,趁着柳寻衣全神贯注地夺杯之时,左手突然探出,压住自己的右腕,将刚刚抬起稍许的酒杯再度压了下来。与此同时,黑衣男子攥着酒杯的四指猛地向外翻出,坚硬如石的骨节狠狠撞在柳寻衣的掌心之中,一股强横的内劲再度将柳寻衣的右手震开,此刻柳寻衣只感到自己的整条胳膊都被撞的隐隐发麻。

“这……”

柳寻衣面带不悦地看着目无表情的黑衣男子,又将目光转向眉头紧锁的林方大。

“小兄弟。”沈东善再度开口笑道,“无需客气,三请!”

随着沈东善的话音,黑衣男子突然向前迈出一步,双手再度将酒杯送到柳寻衣面前。

“贤弟,即是沈老爷敬酒,你又怎好不喝?”林方大开口提醒道。

柳寻衣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抹毅然之色,转身对沈东善拱手道:“既是沈老爷盛情难却,那在下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沈东善笑而不语,只是饶有兴致地望着柳寻衣。

见状,柳寻衣突然出手,黑衣男子见柳寻衣来势凶猛,左手压着右腕猛地朝着自己怀中一收,随即脚下便要向后退步。但柳寻衣这次却快他一步,在黑衣男子将酒杯收到胸口之前,柳寻衣的右手已是牢牢扣在黑衣男子的右臂上,接着用力向前一拽,巨大的力道令黑衣男子非但没能后退半寸,反而整个人还朝着柳寻衣的方向踉跄出两步,手中的酒杯也随之一晃,杯中美酒眼看便要倾洒而出。

千钧一发之际,柳寻衣左手探出,轻轻一顶黑衣男子的腋下,凭借这股力道将黑衣男子的身形重新扶正,杯中滴酒未洒。

黑衣男子左手出掌欲要推开咄咄逼近的柳寻衣,但柳寻衣的左手却如鹰爪般先一步抓住黑衣男子的左腕,随即向前一推,直将黑衣男子的左手按到他自己肩头。接着柳寻衣右脚迅速向前一跨,侧身而上贴紧黑衣男子,与此同时,他抓着黑衣男子右臂的手也顺势向前一移,紧贴在黑衣男子的手背上。

此刻这一幕颇有意思,黑衣男子左手被牢牢地按在自己的右肩,动弹不得。右手则是弯曲在胸前,酒杯在内,黑衣男子的右手在外,而柳寻衣的手则把持着黑衣男子的右手,俨然是两个大男人手把手地攥着一杯酒。

最终,黑衣男子反臂难以施展出足够的力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柳寻衣微笑着将他的右手慢慢抬起,缓缓送至嘴边,最终一口将杯中之酒喝了精光。远远看去,这杯酒就好像是黑衣男子亲手喂柳寻衣喝下去似的。

待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柳寻衣猛地腰马一转,顺势将黑衣男子远远推开,稳住身形朝着沈东善拱手道:“多谢沈老爷赐酒!”

“好功夫!”沈东善称赞道。

柳寻衣在向沈东善道谢之时,不忘扫一眼坐在一旁的白霜,但白霜在与他眼神微微接触后却又迅速转开,那副陌生而冷淡的模样,就好似从来都没见过柳寻衣一般。

沈东善转而看向林方大,道:“林兄弟和柳兄弟不如坐下一起喝两杯?”

听到沈东善邀请,林方大赶忙摆手道:“我们哪敢打扰沈老爷的雅兴。其实我带柳兄弟上来一是为了敬酒,二是……是想请沈老爷帮个小忙。”林方大一边说着一边观察沈东善的反应,待看到沈东善面无异色之后,方才继续开口道,“我知道沈老爷明日会去陆府参加莫前辈的金盆洗手大会,而我这位兄弟初来乍到,在江湖中也没有什么名气,因此没能拿到陆府的请柬,但他又不想错过这场难得一遇的大会,所以……”

“你想让我带这位小兄弟混进陆府?”不等林方大把话说完,沈东善已是淡笑着开口道,“这种小事你知会北贤王一声便能轻而易举的解决,又何故来找我帮忙?”

“府主如今身在陆府,明日定会被陆公子视为上宾招待,我只怕忙乱之中没机会向府主提及此事。”林方大苦笑着解释。

沈东善缓缓点了点头,转而看向柳寻衣,一双看似平静的眼睛却直将柳寻衣打量的浑身不自在。片刻之后,沈东善淡淡开口道:“不知柳兄弟是哪里人氏?师出何门何派?与江南陆府又有什么关系?”

沈东善何许人也?又岂会因为林方大的三两句话就把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带进陆府?他这么问一来是想探一探柳寻衣的底,二来是想衡量一下自己有没有必要去帮他。

商人牟利,沈东善正是其中典型,无论是待人还是接物,沈东善都会率先衡量对自己的好处和暗藏的隐患,以此来做出选择。

“在下江陵人士,出自江陵樊虎门,家师是樊虎门大当家赵通。”这套说辞是柳寻衣在离开天机阁之前就已经准备好的。

“江陵樊虎门?”沈东善闻言不禁一愣,“据我所知樊虎门早在三年前就被官府以贼匪之名剿了,赵通也被定罪斩首,想不到竟还有漏网之鱼。”

沈东善此言令柳寻衣暗吃一惊,江陵樊虎门只是个不入流的绿林匪帮,而且还在三年前就被官府剿灭肃清,柳寻衣以为没人会知道这个不值一提的小帮派,但却想不到沈东善竟然对此一清二楚。

“当年之事都是官府栽赃嫁祸,起因是我们二当家得罪了江陵通判,这才令樊虎门遭受灭顶之灾。”柳寻衣不急不缓地解释道,“而且当时官府只抓了三位当家和门内几个主事定罪,至于其他人则是各自遣散,在下正是在那时候离开樊虎门的。”

沈东善漫不经心地笑道:“也难怪,樊虎门二当家方虎为了一个妓女而不惜得罪江陵通判,确实自不量力。你师傅赵通凭借樊虎十八式辛苦创立的樊虎门,就这样白白毁在一个女人身上,实在可惜。”

听着沈东善的话,柳寻衣先是一怔,随即张口解释道:“沈老爷真是贵人多忘事,樊虎门二当家叫万虎,而并非方虎。他得罪江陵通判的确是因为一个女人,但却并非妓女,而是江陵通判的小妾。至于家师创立樊虎门之时,凭的并非是什么樊虎十八式,而是拳脚。当时家师被江陵一代的江湖朋友奉为‘拳脚双绝’,拳是樊阳拳,脚是伏虎脚!”

其实沈东善并非记错,而是故意试探柳寻衣的真假。好在柳寻衣事先准备妥当,这才没有露出马脚。

沈东善静静地注视着柳寻衣,林方大站在一旁也不知该如何插话。片刻之后,沈东善方才轻声道:“虽然柳兄弟的功夫不错,但沈某与江陵樊虎门素无来往,既然江南陆府未曾给阁下送去请柬,倘若沈某冒然带你进去只怕于礼不合,请恕沈某心余力绌。”

“这……”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再打扰沈老爷了。”林方大刚才在柳寻衣面前信誓旦旦要替他讨个人情,但此刻却被沈东善直言驳回,丝毫不留情面,当下心中有些恼怒,语气也较之刚才变的生硬了几分。

不等柳寻衣劝说,林方大已拱手向沈东善告辞。柳寻衣却不甘心就此放弃,于是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白霜,白霜见状稍稍犹豫片刻,随即便要开口替他求情。

但还未等白霜开口,沈东善却是径自说道:“白姑娘是陆公子最欣赏的女人,我想陆公子他并不希望白姑娘替别的男人说情。”

沈东善一句话便将白霜到嘴边的说词生生噎了回去,柳寻衣也不想令白霜为难,轻叹一声便与林方大一同退去。

然而,就在柳寻衣和林方大欲要离开雅间之时,忽见侧墙窗户在一声巨响中轰然破碎,一道快若闪电般的白影自黑夜之中迅速掠进房间,紧接着一道银光自半空中疾闪而过,伴随着一声满含惊诧的痛呼,一名站在窗边的随从,其咽喉瞬间被利剑刺穿,血溅三尺,应声倒地。

此人出手狠辣,速度奇快,令人望而生畏。而就在众人大惊失色之际,白影已再度刺出一道夺目的寒光,直逼桌旁的沈东善而来。

“沈东善,我今日要取你的狗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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