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到中年人哭哭啼啼走进来的时候,前一秒还拍案而起、一脸誓要公事公办的邓国强,后一秒直接瞪圆眼睛,无力的瘫坐下去,嘴唇念念有词的蠕动,看他的口型好像是在说:完了、郑通。

没错,突然闯入那个抱着笔记本电脑的中年人正是前几天跟我碰过面的郑通,也是我在常飞收集邓国强脏事u盘里,那个叫小美的可怜女孩的父亲。

此时的他,还是前几天跟我碰面时候的那幅打扮,松松垮垮的破洞背心,草绿色的迷彩裤,脚上趿拉着一双满是泥泞的解放鞋,即便什么也说,已经给人一种弱者的身份,在印象上稳占先机。

几步走到审判席旁边,郑通张牙舞爪的想要朝邓国强扑去,结果被几个庭警给拦住以后,可能是看实在执拗不过来,郑通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梗着脖颈干声喊叫:“冤枉啊,我女儿冤枉,我要状告原告席上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邓国强..”

起初他只是不停的呜咽,一只手抱电脑,另外一只手不停的擦抹脸颊,半根烟的功夫,他那时不时的啜泣声直接变成了持续不断的高声哭喊,嘴唇颤抖的念叨:“我乞求你们制裁邓国强,枪毙这头畜生。”

原告席上的邓国强猛然站起来,朝着陪审团方向愤怒的吼叫:“老孟,快把这帮人赶出去,他们绝对是来捣乱的,肯定是常飞找来诬陷我的,一定是这样的!”

陪审团方向的几人互相对视,有人刚想要站起来,马上又被旁边的同事给拦下。

我揪了揪领结,昂首挺胸的朝着邓国强轻笑:“邓先生,既然您口口声声说是被诬陷,那咱们何不一块揭穿常飞的虚伪面容。”

“揭穿..”邓国强先是条件反射的接茬,随即很快反应过来,他那张本该温文尔雅的面颊完全扭曲在一起,指着我鼻子咒骂:“王朗,你特么坑我!”

“我坑你什么啦?或者说咱俩之间熟悉吗?我有什么动机要坑你!来,你当着大伙的面,好好的说一说呗。”我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郑通的跟前,抻手将他搀扶起来,看向距离我不足三米之遥的邓国强狞笑:“您所谓的坑,是不是指不应该让民众们知道你这个常常在电视里开会演讲的知名人物最真实的样子,不应该让大家知道你这个嘴上满口仁义道德实则一肚子男盗女娼恶徒的罪行,难道当初是我强迫你伤害一个花街少女的吗!”

“你..”邓国强被我噎的一屁股坐下。

“哗哗..”

观众席上再一次沸腾,人们原本还沉浸在常飞雇凶杀人的特大新闻里没有走出来,马上又被我剑锋所指的邓国强吸引去新的注意力,几架摄像机、录影机纷纷对准我们这个方向。

邓国强情绪激动的指向几个记者咆哮:“不准拍,你们哪家报社的,信不信我..”

边骂叫边挣扎着从原告席里走出来,邓国强呲牙瞪眼的伸手就想要薅扯我旁边的郑通。

“滚特么一边去,这是个说话讲理的地方,你比比划划的要干啥!有理你就说,有冤你就喊。”我一肘子捣在邓国强的胸口,横挡在郑通前面,随即回头朝着这个可怜的父亲道:“郑叔叔,今天你的冤屈可能没法沉冤得雪,但我相信这些有良知的观众和媒体一定会帮你将事态真相扩散开,该说什么,你就直接说!”

“说什么说,老孟我命令你马上休庭!”邓国强彻底急眼了,回头朝着陪审团厉喝。

我棱着眼珠子咒骂:“休你奶奶个嘴儿,曹尼玛得,此刻你和我们一样,要么是观众,要么是原告,你以什么身份要求休庭!”

“对啊,你凭什么休庭!”

“大家有手机的赶紧掏出来手机拍摄昂,让更多人看看邓国强的嘴脸..”

“休庭是不是意味着有什么不能被人知道的勾当要进行。”

观众席上,郑青树、周德和刘博生带头叫嚷,马上引来越来越多人的附和。

“肃静,全部肃静!”被邓国强唤作老孟的法官重重敲打两下法槌,表情无比严肃的看向脸色苍白一片的邓国强,声音浑厚的开腔:“邓先生,不论你是什么身份,请保持安静和该有的礼数,这是法庭,一个讲究公平公正的地方,国徽之下你我皆是凡人!不论这几人的出现是否和本案有关,既然目标直指你,我们就应该让他们把话说清说完,这位先生请把您的冤屈讲出来。”

“好!”

我站直身子,双手鼓掌。

“说得好!”

“有理有据,社会就需要你这样的正能量!”

观众席上同时爆发出雷鸣的掌声和喝彩,而邓国强那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颊直接变成了青灰色,软绵绵的瘫坐在地上,双眼陡然间变得空洞无神。

“呜呜..”郑通抹擦着眼泪,浑身颤抖的出声:“我叫郑通,曾经是羊城市zf司机班的一名普通司机,四年前我因为酒后斗殴被开除,同时也被依法逮捕,我的妻子和女儿为了帮助我..”

郑通声泪俱下的述说事情经过时候,大鹏、袁彬和冯杰则每个人手持一沓厚厚的相片挨个给观众席上的看客们发放。

照片应该是从视频中截取出来的,一个满脸泪水的无助女孩被凶神恶煞的邓国强掐着脖颈,让人瞅着就不寒而栗。

十几分钟后,郑通将事情经过说完,接着“啪”的一下打开手中的笔记本电脑,一道声嘶力竭的女声泛起:“放过我吧郑叔叔,求求你了..放过我吧..”

“畜生!”

“真尼玛是个禽兽,打死他!”

观众席中瞬间暴动,在刘博生的推波助澜下纷纷朝邓国强扑了上去,华夏人的骨子里其实都善良至极,每个人都有父母有亲戚,将心比心这样的事情如果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这样的恶魔如果摧毁的是自己的亲人,谁又能忍受的了。

“肃静,全部保持肃静!庭警控制一下现场。”老孟连声吆喝,同时朝着陪审团喊叫:“你们赶快联系相关部门过来接手。”

几个维持秩序的庭警竭尽全力的阻拦群愤激昂的民众,老孟义正言辞的起身劝阻:“大家都请安静,我以人格和法律的尊严保证,犯罪之人必将受到律法的裁决,不论他是谁,不论他是何等身份,律法面前人人平等!”

盯着蜷缩在庭警身后,已经吓得六神无主的邓国强,我凑过去脑袋,发出一阵幽幽的冷笑:“重新认识一下,头狼王朗!这辈子,老子都没想过还能在这种场合和你们这样的大咖重新自我介绍,本来咱们毫无瓜葛,是你自己非要踏入旋涡,你的噩梦才刚刚开始,好运吧老邓。”

说完以后,我朝他摆摆手,转身朝出口方向迈步。

“王朗,你不得好死!”脑后传来邓国强撕心裂肺的诅咒。

我没有回头,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浅笑:“我这种人死后一定会下地狱的,但你肯定没机会看见。”

走出法院,昂头望着天空中灼烈的太阳,我解开西装扣子,仰天长啸。

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将这几天积压在心底的压抑全部发泄出来。

没有人明白我此时的心情,更没有任何词汇能精确表达我现在这种劫后余生的状态,唯我有自己知道,这次我真的是在悬崖上走钢丝,稍有不慎,可能就尸骨无存。

因为输不起,所以我必须要装成一副不怕输的样子,可我毕竟只是个二十啷当岁的小崽子,本身的承受能力太有限了。

吼叫几声后,我情绪失控的蹲在地方发出一阵喜极而泣的哭嚎声,我趴在地上,用力的捶打着地面,任由虎口上的伤口震开,鲜血横流,也想毫不收敛的释放自己紧张和畏惧。

猛不丁,我的后背被人轻轻拍打两下,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在我耳后响起:“过去了,一切都已经过去啦,傻孩子,这种时候你应该放声大笑,而不是垂头痛哭,来,笑一个我看看。”

我循着声音,毫无形象的回过去脑袋,当清楚身后的男人长相时候,再加上那句“傻孩子”,我瞬间控制不住的呜咽:“师父,你咋才来啊,我..我都快委屈死了,都特么欺负我,都特么要把我往死里整,我想给人当牛做马,他们都嫌弃,呜呜呜..”

“我一直都在,只是不想让你看见,不想让你有所依赖,你也不想想,没有我点头,阿生敢在羊城逗留这么久嘛,没有我同意,他敢仗着自己第九处的身份帮你干这做那吗,你觉得茫茫人海找一个郑通那么简单啊,你们今天能在这儿有条不紊的进行,为什么没有任何人打断,傻小子,师父能做到的就是我的孩子,我担当,你错了,我帮你想辙,你赢了,我陪你大笑。”林昆一胳膊勾住我的脖颈,拿手背替我擦拭脸上的泪痕,微笑着说:“你成功了,你比我想象中做的更好更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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