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珣当初大力裁减州府厢军,只以少量兵力辅以轮换抽调的民壮义兵为维护当地统治的武装力量,这是既减轻国家养兵根本养不起的负担,也是为避免地方兵太多自动形成拥兵自重。

州府官员能利用的兵少了,这不意味着就难以维持当地的统治治理。

让百姓安分守己过日子的根本从来不是有军队在有效震慑,而是百姓能把日子过下去。

欧阳珣大裁州府军也是让地方官少些暴力依仗,胆子小些,不敢过分盘剥暴虐百姓,大宋社会和朝廷政权也就安稳了许多。

这一点政治意图,赵佶和朝臣们也都明白,并且日益从心里认可支持了。

可惜,人心之贪婪是无限的,官员的贪鄙胆大也是不可想像的。关键是王朝在中央这个根子上就早已彻底烂掉了,是皇帝和中央大臣们在领头当坏榜样。

欧阳珣的费心布局被上下轻易就破坏了。

地方官们就是敢兵少也照样肆无忌惮贪......有百分之百利润资本家就敢杀头也得干,何况官老爷们只需要上嘴唇一碰下嘴唇,那钱就滚滚来了,这么轻松便宜事,哪个能抵制诱惑不动心?

现在事发了,那就得按欧阳珣当初制定的策略,以朝廷的强大骑兵最迅速赶去处理事变。

.....................

怠政的赵佶立马勤快了,饿狼追的兔子一样蹿到朝堂紧急召集大臣商议对策。

还没等他强压惊恐仓皇开口问众爱卿有何良策呢,枢密院常务副石肤就站出来了。

“陛下,那些刁民敢抗税闹起造反,无疑是受上次国灾事变的影响。刁民们定是以为闹,只要闹大了朝廷就得怕了........”

吧啦吧啦说了一大通,上来就定性把罪责全扣在百姓头上,丝毫不提他明知道的是地方官藐视朝廷在嚣张作恶才引发的。

原因很简单,谴责和问罪造反百姓是政治正确,怎么说也绝不会有错。

另外就是利益链条关系了。

地方官贪的好处,石家自然也有份,

或者说是,朝臣们都有利益在里面。他这么说符合大家的利益,大家都会赞同。

当然,石肤更明白皇帝想听的不是这些没用的屁话。

惊恐的赵佶急于知道的只是如何解决问题。石肤如此积极站出来是要代表一种风向意图。

果然,勋贵们太废物却没傻子。

正当壮年的冠军大将军怀化大将军二人立即站了出来,不约而同一齐向赵佶请旨:“臣,愿意领军平叛,为陛下分忧。”

云麾将军、归德将军,紧随冠军大将军怀化大将军之后奋勇站出来也愿领兵上战场杀贼。

这帮胆小怕死最怕上战场打仗的顶级勋贵将为什么突然这么积极这么英勇有胆量了?

说白了就是,他们清楚这回的百姓造反运动和上次海盗引发的不同,很容易对付。

这回的农民军完全是乌合之众,没有任何靠山,没有成熟的组织,没任何底蕴底气,连象样的武器都不具备......以前民间暗藏拥有的都被海盗狂潮刮去当铁料了。

这次,完全是小民一时义愤冲动杀了官差,收不了场了,就索性干脆往大里闹,等杀官破城杀人抢劫......尝到了甜头就抢红眼了,疯了,也更没了回头路,自动发展成彻底为了造反.....

这样的人数巨大、实力却不堪一击的民变,简直是最完美的剿之立功的靶子。

石肤抢先站出来就是提醒勋贵同类:你们争表现和轻松立大功的时候到了,赶紧的.....

骠骑、辅国、镇国,三个大将军老牌勋贵家主,即使很清楚剿灭起义简直是白送功劳一样的轻而易举可得,也依旧没动,都不肯吃打仗那个苦,更不肯上战场冒一点险。

都至少五十了,年纪不轻了,享福享得懒得动,级别待遇也混到顶了,没必要再卖力争功。立了大功,难道皇帝还能封老夫个王当当?当异姓王,那纯粹是急着死掉。死人才封异姓王。

以石肤为代表的勋贵集团积极请战,此举也是在暗中迎合皇帝赵佶的心意。

赵佶,打一开始就认可曹文诏的憨厚忠勇任劳任怨能干,但这不意味着他愿意由曹文诏当马军司主将,恰恰相反,他看到曹文诏在马军有巨大威望就怀起了深深忌惮,

尤其是这一回抗击辽国,曹文诏竟敢不遵旨意,擅自改变朝廷的布兵决定,而且能带着全部骑兵大军北去直接杀入辽国境内,虽然事实证明这么做才是威慑辽国最快低头的最优作法,也证明了曹文诏确实有卓越的统帅大才,一下子就打怕了辽国,但越是如此,赵佶越是忌惮,不满。

让赵佶格外不满的甚至也起了猜忌心的,还有何栗。

朕,让你何栗当马军司太尉是让你在上面直接钳制曹文诏,你倒好,反而配合曹违抗旨意.......

宋王朝是个看脸,看颜值的世界。

赵佶一开始就不想让曹文诏这样的笨嘴笨舌不讨人喜欢的大黑脸武夫当马帅,当时就有心等唐恪造反事件的影响散了就立即撤掉,让曹文诏还是发挥所长继续当练兵的老黄牛去,现在他更忌惮了,更有心撤换掉,只是不得不强耐着性子也得等,等曹文诏击败辽国的大功影响消了。

石肤等正是看准了赵佶这心思,要巧妙帮着赵佶弄掉曹文诏,才会信心十足顶上来。

要是能取代曹文诏领马军出征,既能灭贼立功证明勋贵将门还有用,改变勋贵集团在大家心目中一贯的白吃废物形象,也能满足赵佶的心思,如此,勋贵糟糕之极的尴尬地位就会改变......

也果然,赵佶看到勋贵争先,在很意外中更多的却是欣慰。

勋贵,废物是废物了点,但要说知情识趣说做的深合朕意,还得是有底蕴见识的老牌勋贵。

赵佶心中已有了决定,却故意问排位在武臣极头前却正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的曹文诏。

“曹爱卿,你觉得呢?”

曹文诏似乎是被从梦中惊醒了,抬头啊了一声,微歪头看了看正盯过来的石肤等人,然后站出来平淡道:“回圣上,臣没什么觉得。圣上请恕罪。臣杀入辽国着实累了,至今没休整过来,身体也不大好,总感觉浑身疲惫疼痛,打不起精神来。圣上觉得什么就是什么。臣没异议。”

这话让赵佶听得极不悦耳但却很符合赵佶的心思,所以,赵佶满意地嗯了一声,还慰问曹文诏说:“爱卿劳苦功高,定要爱护好身体,如此才能为国继续建功。朕万万缺不得爱卿。”

自然,太医问诊,还有宫中赐药什么的一套程序也得有。

曹文诏表现得对皇帝极感激,懂得感恩,很领皇帝的人情。

赵佶心情好了不少。

你既然不蠢,朕也不会难为你,撤了你的马帅职位,你也能有体面日子过。

连曹文诏都放弃了领兵权,其它大臣对草包勋贵领兵出征自然也没什么异议,没什么不放心的。主要是对手太弱了。乱哄哄闹事的刁民而已。

何栗这个主管马军司的太尉倒是想说点什么,但赵佶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下了旨意。

勋贵集团抢到了领兵权。

石肤却不肯就此满足,进一步提到,为了方便统军大将能在外指挥得动骑兵,他希望皇帝能把马军司及诸卫的主官及主要部将都留在京镇守,由统兵的勋贵调(勋贵将及与勋贵利益一体能听话的那些)京中大将入骑兵代为指挥。

不能让马军司的人负责各部啊,否则根本指挥不动。战场出了差子,打了败仗,这算谁的?

赵佶一听,感觉也是。

马军司这些家伙都是目高于顶桀骜不驯的狗大胆,若是一同出征,勋贵哪能指挥得动。

赵佶照例民煮地征询了一下众臣的意见。

曹文诏不反对。童贯不吱声。何栗也识相地闭嘴。其他官员就没谁会反对。

结果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

事态紧急,刻不容缓。

当天,骑兵大军就出动了。

出动的是河北东路抽来京城的那一万五千骁勇边骑,加上前不久杀入辽国也历练出了凶悍敢战的两万多骑好马的京骑精锐和两万后备精骑中的一万人马,恰巧共五万多点兵力。

大军自然兵分两路。

一路由冠军大将军统帅三万征剿杨进部,其中,一万边骑,一万五京精骑,五千后备精骑。

怀化大将军统帅剩下的两万骑兵杀奔就在河南的丁进部反贼。

两位勋贵大将军满载着全京城勋贵的殷切希望,精神饱满,信心满怀.......统军出征了。参战的其它勋贵将和勋贵爪牙将也同样是信心满怀士气十足........

随后的战绩事实也证明了他们没白自信。石肤等老贼没算计错。

两股声势浩大,所到处势不可挡,似乎根本不可治的起义军,确实是乌合之众,徒有其表的势盛可怕,不堪一击。

先说最先开战的河南这。

丁进得知朝廷骑兵大军来剿,顿时紧张起来,怕的就是这个。

高度重视,绞尽脑汁琢磨对策.......

把分散在各地忙着抢掠已经抢疯了的各部全部召集起来,汇合起全部力量,在有利于步战不利于大规模马战冲杀的一地布好了宠大的阵势,十几近二十万人布起一个个万人大阵相互勾联呼应,并且多布拒马陷阱和四五米长的拒马长枪......能想到的能做的全准备齐了,可是真打起来了时,兵力人数如此之众,布置如此周全,却全都不顶大用。

怀化大将军根本不懂怎样真打仗,尤其是不懂怎么打几十万人可怕规模的大仗。

下面的勋贵大小将领更草包,多是混富贵快活日子的纨绔,遇到战事只会蛤蟆跳池塘,扑通(不通)扑通......

但,跟着曹文诏杀入辽国的马军司中下层军官,他们懂怎么应对这样的大阵势。

在辽国,他们对付过野蛮凶悍确实比较能打又会打的辽国人几十上百万人的疯狂围追堵截,眼前的宋民起义军就只能算小case.

辽国大军有地利人和之便尚且奈何不得他们,在本土作战,一群造反农民,这算什么对手。

骑兵们根本不用勋贵指挥。

先是斥侯军上前观察和探阵,欺负农民军缺乏弓箭和射击能力,挑衅,抵近,激得起义军大怒咆哮咒骂,也或许是以狂吼和挥舞拒马长枪壮胆掩饰胆怯心虚。斥侯军却戏笑,哪会怕这个,立即报复过来,张弓射击,顿时射得起义军一阵骚乱,随即看到起义军也配备了些破州府获取的弓箭,斥侯军立即娴熟地退开,然后绕着起义军大阵不断奔射。

起义军对高速移动的目标果然毫无办法。

后面观看的骑兵大军立马抓住了缺点轰隆扑了上来,加强了绕阵奔射。

顿时,铺天盖地的箭雨覆盖了起义军前锋大军的一方方大阵,射得起义军即便准备了不少的木盾也死伤惨重,这种只能被动挨打的情况稍进行了一会儿,前锋起义军就顶不住了......农民就是农民,是凶恶会打架斗殴的刁民地痞恶棍也远不是军队,对上曹文诏精心苦训出来的本就是民间最强者的骑兵重兵,起义军注定只有惨败的份......先是惊恐乱喊乱叫乱蹿,随即就轰,崩溃了。

前锋起义军自己冲垮了左右翼和后军大阵,转眼就变成了漫山遍野的逃跑。

精心布置的拒马、陷阱.......全都失去作用,被起义军自己就破坏了,甚至成了起义军自己承受的......无数极长的拒马长枪成了逃命的负担和阻碍,被随手丢得到处是.......在中军立旗的丁进带心腹部队先跑了。

仗打到这个份上,怀化大将军再草包,只要不是蠢到傻子程度,哪还会不懂得怎么干。

根本不用讲究什么战略战术,只管大军趁势推过去就行了。

近二十万人的起义军散得布满了十几里范围,乌泱泱的这一群那一堆,明明手中有刀枪或什么武器,不是不能奋起还击以自保,却毫无战斗力,似乎手中握的不是武器,魂都丢了,满心只剩下跑这个字,一群凶恶有力的汉子却被一个骑兵就能追着肆意杀......

这就是战争,不是打群架。

人在战争中与街头打群架时的感受和能有的本能表现完全不一样。

这就是战士与普通人的区别。

战争,与和平环境中没打过仗的任何人所想像的战争永远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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