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虚中死里逃生,惊魂未定,直到看到赵岳才大大松口气。

“虚中久仰沧赵大名,对文成侯敬佩之至,一直视赵直学士为学习的楷模。今日得见二公子侠义风姿,虚中幸甚。多谢救命大恩。”

他说了一大通,重点是隐含羡慕赵公廉在士林中的地位和年轻轻就获得的高级职称,对赵岳只是因救命顺便一提,心中其实不屑。

赵岳呵呵,盯着这位史上难明人,突然问:“宇文大人认识俺?”

宇文虚中倒也直率,摇头道:“曾在东京见过一次,只是二公子长大太多,身形模样都有变化,现在敢断定是因为公子这双眼睛。”

赵岳愣了一下:“眼睛?”

宇文虚中安全了,文人气开始发做,有点卖弄地笑道:“但凡学问之人都会点相术,通些术算。虚中不才也略懂。二公子长了一双出众慧眼,令人一见难忘。虚中是认出眼睛才敢确定是为二公子所求。”

赵岳有点蒙,不耻下问:“岳大字不识几个,怎得就是慧眼?”

看在救命之恩份上,夸你眼睛好看是慧眼,你还当真了?

宇文虚中心里鄙视不学无术只会给家族抹黑的赵岳,脸上却一片正经八百:“二公子黑睛巨大,明亮传神,虚中从未见过第二人有。”

哦。

赵岳心说:俺不过是遗传。家里还有好几个小的。你稀奇是少见多怪。

又呵呵。

这位风度翩翩的官员史传是打入金国的高级间谍,但历史真相常常被当时的朝代为政治需要混淆含糊删除甚至篡改颠倒,间谍这类人的本相更难说清,谁能确定到底是间谍,还是心存汉念的汉奸?

赵岳活在现实,注重实效,不在史传上较真。那是史学家的事,不是科学家该关注的。环境对宇文虚中这类人是关键因素,就算真是汉奸也能捋直了。

“多谢宇文大人夸奖。”

宇文虚中一听这个,再涵养好也忍不住翻了翻眼睛:人言沧赵龙兄鼠弟,果不我欺。这一对比,相差用悬殊都不足以形容。

正腹诽着,却听赵岳笑眯眯道:“俺还真就长着慧眼,识得人才。宇文大人既然如此崇拜俺大兄,不如索性以后追随大兄干得了。”

宇文虚中不明所以: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不知天高地厚。

本官是皇帝提拔重用的,这次上调中央,前途无量,光明一片。你大哥再厉害又岂能和皇帝相提并论?这小子真是......

心中越发鄙视,正要讥笑发问。

徐谨突然从宇文虚中背后,用个小手帕一把捂住他口鼻。

宇文虚中惊骇中感觉口鼻触到湿气,闻到一股味,正待挣脱呵斥责问,却眼皮子发沉,头一歪不知人事。

赵岳瞅瞅迷倒的真氏兄弟和宇文虚中一行,点了六个侍卫:“你们用车载了他们,带着剿贼收获连夜追赶樊瑞,押到舟山严加调教。”

想了想又叮嘱:“圈禁要严,但要善待宇文一家。另外通知家里,两淮货运就停了吧。以后再说。接应船只改备用船和标志。”

真祥麟、真大义迷倒前就被警告,不老实就杀了。

马灵皱眉:“公子,如此咱们在两淮的损失不就大了?”

说着眼睛就瞪起来了:“不如贫道宰了杨戬,免得他坏事。”

赵岳笑着摇头:“有时退让也是种胜利。如此能麻痹**大意。大哥避免和**暗里激烈冲突,多些精力干要紧的事。

再者,道兄出手杀杨戬自是不难,只是没那阉贼嚣张为恶,到时能有两淮移民?”

马灵一听就笑了。

是啊,不逼,不是活不下去了,汉人是不会舍得背井离乡的。

“哈,是贫道想简单了。且放那阉贼快活一时,为咱们尽点力。”

赵岳笑道:“嗯,有杨戬煎迫。两淮必乱。乱才能取利。”

王庆可是进入淮西了,若无意外,他就要反了。黑锅有人背了。

那时就可趁乱抢劫杨戬搜刮上贡的税赋,让赵佶和阉奸空欢喜。

还有,占流求后要移走追随者,家里的工厂没有熟练技术工人生产,产品必然出现严重短缺,容易引人注意。

停止销量极大的两淮商务,可积攒商品以备到时供应市场,掩人耳目。

以后转机械化生产,重点是欧洲市场,利润更高,谋暴利。

借杨戬破坏货运,趁机减少大宋商品供应,皇帝只会怀疑诸官图谋沧赵商业在联手打压欺凌。他越恼恨诸官贪婪,对沧赵越有利。

没了最畅销最赚钱的沧赵商品供应,杨戬为弥补两淮税收必会加倍煎迫搜刮,双管齐下必然造成两淮大量豪富商人破产,社会更加动荡。

而赵佶享用的税赋锐减,享福也进入倒计时。

杨戬这只出头鸟自然成了赵佶怒火的发泄口替罪羊。梁师成这个大阴人必趁机下死手整治老对手。那时,杨戬不死,谁死。

糊涂的宇文虚中稀里糊涂被救命恩人绑架,待醒来时,感觉身下摇晃,慢慢睁眼一看,妻子儿女就在身边,小厮老仆也在。

瞅瞅陌生狭小木制环境,一时还没清醒:“这是哪?”

妻子苦笑:“官人,咱们在船上。”

“船上?”

宇文虚中恢复些清明,想起赵岳所为,急问:“到底出了何事?”

“咱们被沧赵绑架圈禁了。官人只怕以后要做沧赵的官。”

“什么?”

宇文虚中惊骇出声。

从遇匪开始,惊骇就不断出现。他一个太平文人都有些蒙了。

他妻子点头,很肯定道:“沧赵财雄势大,眼见大宋帝昏臣奸即将败亡却无力扭转,为天下苍生计,只得另辟新路解救。”

“夫人说得那么动听做甚?造反就是造反。”

宇文虚中呵斥夫人,却随即惊骇道:“沧赵也造反?”

他妻子苦笑:“妾身之言只是在转述他们说的而已。如何定夺还要官人拿主意。他们说了,若是不愿,就放你在岛上为农自食其力。”

“岛上?”

“是的,官人。流求岛。”

“他们说如此也至少能避免咱们全家因大宋内部政治斗争而死在金军刀下。以后族中人也会迁来。若咱们不信金军之能,就走着瞧。”

宇文虚中嘴唇蠕动好久,最终一叹:“前程广阔的沧赵也反,大宋焉能不完!”

......

宇文虚中和真家兄弟不得不接触学习沧赵观念。

前者抵触,被动无奈,越了解越惊骇,时时叹气。

后者却渐渐睁大眼睛,转为欣喜若狂。

真家兄弟不肯埋没一身本领,想凭武艺搏个前程不惜委身当刺客,费尽心思却一场空,却柳暗花明,现在前程不就在眼前?

还是开国功臣的最好前程。

兄弟两顿时积极参与,努力表现,争取早日适应并被信任接受。

等到落脚舟山,宇文虚中踏上陆地,变得突然积极起来。他一边仔细观摩研究沧赵内情,一边寻找合适的人煽动造反伺机逃走。

可惜他注定要失望了。

在荒岛上,沧赵水军严密把持水上,岛上有樊瑞等死心塌地者控制,负责此岛事务的相关人员若连个文人都看不住,沧赵也别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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